用過午飯，王曦怡回到自個兒的房間，鋪上畫紙，開始作畫，先前在畫攤上已簡單勾畫好人物的輪廓，此時再做細部的修飾與描繪</p>

一盞茶的時間，整個人物便畫好了，若是杜大夫進來，一眼就能認出畫紙上的人是他兒子杜如弦</p>

她垂眸看著畫思忖道：“不能照著畫，這太打眼了，一瞧就能看出畫的是誰，要是讓杜如弦看見可不好”</p>

想了想，她再拿出一張絹紙，修修改改後，最後完成，她很滿意，因為畫上的人已不太像杜如弦</p>

既然是艷情畫，有了男子的模樣，也要有女子的，她索性將先前為那胖姑娘所繪的那幅畫作了些修改如今男女人物皆有了，便能開始動筆畫艷情畫了</p>

她首次畫這種畫，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後，提筆勾畫了幅男女衣衫半褪擁抱在一塊的畫</p>

罷畫好，外頭傳來敲門聲，她機警的停下筆擡頭問：“誰？”</p>

畫艷情畫的事，她沒敢告訴娘和弟弟</p>

“是我”外頭傳來一道慵懶的嗓音</p>

“有什麽事嗎？”聽見是杜如弦，王曦怡一邊問，一邊趕緊將桌上那幾張畫折起來塞進旁邊的一本書冊裏</p>

“閑著無聊，來找你下棋”</p>

藏好畫，她上前開門，“這樣呀，可我棋藝不太好”她有意想推拒，但又不好直接回絕</p>

“無妨”他舉步走進屋裏，見她桌上擺著的筆還沾著墨汁，隨口問了句，“你在作畫？”</p>

“嗯”她含糊的點頭</p>

“說起來我倒是不曾見過你的畫，我瞧瞧你都畫些什麽”杜如弦將帶來的棋盒和棋盤放在一旁的桌上，隨手從畫筒裏取了卷畫出來打開來看，是幅花鳥畫，那筆法瀟灑飄逸，他看了之後讚賞的頷首，“這花這鳥倒是教你給畫出了靈氣來”</p>

聽見他的稱讚，王曦怡揚起嘴角笑道：“杜大哥謬讚了，只是隨興畫畫”以前爹也曾提過，她畫的花鳥動物是最有靈性的</p>

杜如弦再拿了卷畫出來，這次是一幅山水畫，畫上峰巒疊翠，山澗溪壑縱橫交錯，飄渺的雲霧漫布在山巒之間</p>

他細看了幾眼，大為稱讚，“這畫畫得好，山有神、水有靈，出塵月兌俗”</p>

看見他自那麽多卷畫裏竟拿出了這幅，王曦怡微微怔了怔，斂去了臉上的笑容，眼中隱隱流露一抹悲傷，輕聲說道：“這是先父所畫”</p>

當時父親臨終前，指著這幅畫，只留下了一句話——“帶著那幅畫快逃……”</p>

她不知這幅畫裏究竟藏了什麽秘密，當初帶著母親和弟弟離開時，便遵從父親的遺言，也帶上了這幅畫，她曾仔細研究過這幅畫好久，並未瞧出什麽端倪</p>

杜如弦先前曾聽說王曦夷的父親已過世，卻不知其姓名，心忖能畫出這樣的畫，必不是默默無聞之人，遂問道：“不知令尊是哪位？”</p>

她不願說出父親的真名，推托道：“父親平素只是喜好作畫，沒什麽名氣，說出來杜大哥也不會知道”</p>

見她不願吐露父親名諱，杜如弦也沒再追問下去，將畫卷起放回木筒裏，擡手要去取帶來的棋盤時，手不慎碰掉了擺在桌上的一冊書</p>

他彎腰去撿，王曦怡卻先一步從他手上飛快的搶了過去，他擡起眼，捕捉到她臉上那一閃而逝的緊張，那神情仿佛做了什麽壞事，被人當場逮到似的</p>

“那書裏莫不是藏了什麽不可告人之物？”他懷疑的瞅睨她</p>

她一口否認，“杜大哥說笑了，不過就是一本書，哪有什麽不可告人之物”</p>

說著她臉上再堆起笑臉，“杜大哥不是要下棋嗎，待我收拾一下，咱們就來下棋”她很快的將那冊畫和一些雜物挪到一旁的幾案上，將棋盤擺在桌子中間</p>

兩人對面而坐，王曦怡將黑子遞給他，自個兒拿了白子</p>

杜如弦仿佛忘f那本書的事，拈起一枚棋子落下</p>

見狀，王曦怡暗暗松了口氣，一邊下棋，一邊與他隨口閑聊</p>

片刻後，想起一事，她說道：“對了，我今天準備收攤回來時，見到先前同杜大哥走在一塊的那幾個人，杜大哥同他們是朋友嗎？”</p>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他擡眼瞟看她</p>

她沒說出當時聽見的話，只簡單的說道：“我回來時恰好遇見那幾個人，他們正在背後道人是非，我瞧那幾人似乎不是什麽好人，杜大哥還是少同他們來往”</p>

她是看在杜大夫好心收留他們並治好母親的病，這才好意勸告他</p>

杜如弦只手托腮，若有所思的望著她</p>

他那隱晦不明的眼神把她瞧得背脊發毛，王曦怡擡手為自個兒斟了杯茶，喝了兩口後，見他還在看著她，忍不住出聲問：“杜大哥做啥這樣看著我？”</p>

杜如弦慢條斯理的起身，然後迅雷不及掩耳的從旁邊的幾案上拿過那冊先前被他撞掉的書，他翻開書冊，看見夾在裏頭的幾張畫</p>

“杜大哥——”見狀，她驚叫一聲，伸手想奪回那幾張畫，但被他避開了</p>

杜如弦利落的打開第一張畫，映入眼中的畫作令他擡起了眉</p>

見被他發現了，王曦怡訕訕的模了模鼻子</p>

“這是你畫的？”他慵懶的嗓音透著一抹驚訝</p>

她默不作聲</p>

杜如弦不容她沈默，追問：“為何畫這種婬畫？我以為只有那些不入流的畫師才會畫這種婬穢的畫”</p>

王曦怡輕咬了咬下唇，知道他定是瞧不起她，她不平的擡起頭，直視著他，義憤填膺的說道：“我知道在你眼中，這種畫定是上不了臺面，甚至是不堪入目，可你不愁吃不愁穿，又怎麽會知道我們的難處，為了養家猢口，就算再低賤卑微的事也得做，當一個人連溫飽都顧不了時，氣節風骨算什麽，何況聖人也說過，衣食足而後知榮辱，若是衣食都不足，連要活下去都不容易，要那些榮辱又有何用呢？”</p>

聽完她所說，杜如弦的眼神沈了沈，半晌沒開口，片刻後才出聲問：“你畫這種婬畫多久了？”</p>

她有些委屈的回答，“我才剛畫第一張，就被你看見了”</p>

杜如弦看她一眼，再翻看夾在書裏頭的其它幾張畫</p>

她來不及阻止，緊張的吞咽了下唾沫，暗自冀望他沒看出來，那艷畫上的人物是仿他而畫</p>

杜如弦目光停留在自個兒那張肖像畫上，再翻閱其它幾張，擡起臉時，神色陰沈的冷哼“你為了謀生替人畫婬畫，我也無法苛責於你，但你拿我來畫婬畫，這又是何道理？還有這張，我瞧著怎麽那麽像你前些天拿給我的那張楊家千金的畫？難不成那張假畫就是出自你之手？”</p>

見他目露寒光的瞪著她，王曦怡很想奪門而出，她蓄意隱瞞的事就這樣在他面前曝露，她想死的心都有了思及手頭上這陣子賺的銀子還不夠多，還須再寄住在杜家，因此不能得罪他，她討好的露出笑容，好聲好氣的開口</p>

“呃，這件事我可以解釋”她一邊說一邊著急的尋思著要怎麽為自個兒開月兌</p>

杜如弦斜眼瞥看她，一副等著看她如何狡辯的模樣</p>

“事情是這樣的，首先呢，這艷情畫上頭的人絕不是杜大哥”她堅持不稱自個兒畫的是婬畫，而以艷情畫稱之</p>

“是嗎？”懶懶的語氣輕哼了聲</p>

她暗自抖了下，臉上的笑容又再增添了幾分，“真的，我豈會褻瀆杜大哥這般豐神俊秀的人物，這幅杜大哥的肖像，是我先前仰慕杜大哥的才情與風範而隨手繪下的至於這幅仕女畫，是那日我替楊小姐帶信給杜大哥，在一旁瞧見信裏頭那幅畫而生起的靈感”</p>

他那雙沈深的墨眸睞她一眼，嘴角微勾，似笑非笑，“我怎麽瞧著那婬畫上頭的人有幾分像我呢？”</p>

“怎麽會呢？”她從他手上搶回那幾幅畫，指著那幅艷情畫，說得信誓旦旦，“這畫上的男子哪有一點像杜大哥，你瞧這眼這眉這鼻這嘴，哪裏有半點像？這是我先前擺攤時，觀察附近的販夫走卒後隨手所畫，絕不是依據杜大哥的模樣所繪”</p>

她這會兒萬分慶幸自個兒有先見之明，沒拿他的原樣來作畫，而是改動了幾個地方，因此這畫只有三分像</p>

杜如弦沒出聲，只拿著一雙辨不出情緒的幽深眼神睇看著她</p>

覺得他那雙沈凜的眼神仿佛看透了自個兒的狡辯，王曦怡手心緊張得都濕透了，背部也汗淋淋的</p>

須臾後，他終於開口，“你要畫這種婬畫也不是不行，你今兒個見過張成那幾個人，你就把他們幾人的模樣如實給畫進去”</p>

“蛤？”她吃驚的張了張嘴，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p>

杜如弦慵懶的嗓音透著一抹笑意，“我讓你把張成他們幾人的相貌完整畫進婬畫裏”</p>

她會意過來，他是要她拿那幾個人來畫艷情畫，有些錯愕，“這、這樣好嗎？”</p>

“好，怎會不好”他這人素來心胸狹隘，他們敢在背後嘲諷他，他只是讓他們被畫入婬畫裏，巳算是小懲了</p>

她有所顧慮的道：“萬一被他們知道……”</p>

“有事我替你兜著，你盡避畫就是了”他語氣雖仍是慵慵懶懶的，可那眼神卻不容她拒絕</p>

王曦怡很懷疑，這麽做真的不打緊嗎？拿真人來入畫，畫的還是艷情畫？！</p>

王曦怡受杜如弦所迫，將那些人畫入艷情畫裏，畫好一批畫，這日午後，她將這些畫送去封澐書肆</p>

在等書肆老板陶東寶看完她所繪的那些畫時，她有些不安的杵在一旁，心忖她拿那些人來入畫，這陶東寶定看的出來，這些畫若是付梓印了出來，免不了會得罪那些人，陶東寶應當不會用她畫的這些畫，她心裏已有被退畫的準備了</p>

詎料，陶東寶看完後，竟拍著她的肩大加讚賞</p>

“好，你這些畫畫得太好了，虧你竟想的出要拿這幾人來作畫，這幾人在欽州也算是小有名氣的文人，這畫要是印出來，不須多久想必就會被搶光”陶東寶那張陰柔的俊臉笑得樂呵呵的，從掛在腰間的錢袋裏掏出了幾枚碎銀遞給她</p>

“喏，這些是當初咱們說好的畫酬，你回去再接再厲，繼續再畫一批過來，我給你加兩成的畫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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